【昊磊】渡河
#重发 一发完 全文3w+
#现实向【后面崩得太太太太太厉害】
#轻喷 勿上升 【我真的不想写了。】
#我爱他们
这是一个晚上，刘昊然在街上悠悠荡荡，路过街上第三个便利店时决定走了进去。他打开冰箱，酸奶的牌子林林总总有很多，他呆着那里上下找了找，仍然没看见吴磊喝惯了的牌子。
“上面瓶装的更好喝哦。”店主在他身后善意地提醒。
“啊不用了。”
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最下层的那格找到了熟悉的标志，他蹲下去，发现还剩下最后一盒。盒身冰冰凉凉被他捏在手里，他又伸手放回去，右手把冰箱门关上。
“没找到那个他喝惯了的，下次吧。”
—
以前吴磊玩lol的时候总会和他吹嘘，十五六岁的少年对自己的技术总有迷之自信。
“刘昊yan，来solo”
“哎我明明中路杀神好吧。”
“哇这都没死！”
耳机里时常响起吴磊咋咋唬唬的声音。十六岁的年纪声音脆生生的还没脱去软糯，奶音拖着喜欢重复惊讶着一两句话。毕竟白金男孩对上黄金少年，还是可以实力嘲讽。那时候剑姬菲奥娜还没改版，六级满了的大招叫利刃华尔兹，他闪现连带引燃一曲舞毕，吴磊的菲奥娜晃了两下，在塔前栽倒含恨而亡。
“咳咳。”他压着嘴角的笑意，故作镇定地朝耳机里提醒，“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耳机里的声音蒙上一层忿忿不甘的委屈，“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个辅助嘛，我当！”
他俩打赌的内容是给对方无条件当辅助。
刘昊然盯着荧光蓝的屏幕，对这次solo的结果相当满意。闷热的夏天，窗外是暴雨倾盆，房间灌满冷气，窗户上起了白雾，他乐颠颠地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专属辅助。
刘昊然第一次遇见吴磊是在综艺节目的后台。十五岁的男孩活泼爽朗，对待每个人都很礼貌，“哥”和“姐”绝不离口地喊。他拿着导演给的手卡，本来还有些拘谨，十五岁的男孩子就睁着一双灵气的大眼主动来找他。
其实在看到吴磊时，出于职业习惯，刘昊然心里还是有对比的。那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吴磊的脸就和他巴掌差不多大，面相又精致，卧蚕饱满双眸有神。他采访时也说，“要真的说长相的话，吴磊是要比我好看的。”
他和吴磊在那一场综艺里玩得很嗨，周围也有许多同龄的新生代，但他偏偏就和吴磊交好。
很久以后他问起来，吴磊窝在他怀里，拿着勺子一晃一晃地喂他酸奶，“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当时剪辑组的确懂娱乐圈里流行的风气，他和吴磊两个人的互动被剪得粉红泡泡溢了满屏。
“我要报警了！”他对着镜头无奈地笑出虎牙，一脸憨厚。
尖叫之夜他和吴磊同框被记者扫到，直接被宣布成某两位前辈cp的继承人。他四两拨千斤地回答记者这方面的问题，“网友的脑洞挺大的。”
娱乐圈这种东西太多了，一抓一大把的表面情侣甚至夫妻，大家成了一对cp然后对着镜头逢场作戏，撒糖甩刀，但私下里两个人见面话都不超过三句。
吴磊是个例外，私下里两个人反倒熟络起来，能约饭约饭，能约游戏约游戏。那时候两个人不算大火，资本资源竞争激烈，蛰伏期拿到手的角色大都是配角，出彩的有那么一两个能顺利出现在大众眼前，也算一众鲜肉市场里凭借演技的清流，国民度蹭蹭往上升。
唐人街探案上映后的几天他接到吴磊的消息，表情包攻势外加赞不绝口。刚开始他以为吴磊也就在媒体面前客套几句，没想过真的回去看。
“现在是2016年啦，31号上的嘛，也就我生日后面五天。”
“你这是不是变相要我知道你生日啊。”
刘昊然算了算，12月26号，圣诞节的后一天。
两个人开始了抱团取暖，除了拍戏，话题都离不开游戏和篮球，当然还有吃。从15年msi EDG的夺冠聊到nba骑士和勇士的总决赛，少年人的心思透透彻彻，两个人都不嘴软，谈到自己支持的队伍针尖对麦芒，两个人都在北京熬着漂着，有时间就带个口罩出来找个公园小区的篮球架solo，一把定胜负。英雄联盟是这样，投三分球也是这样，谁输了就喝大碗的豆汁儿或者吃一盒超市卖的精装榴莲。
16年过年的时候吴磊回了四川，西伯利亚的寒气顺着西北季风下来，冷峰过境的成都洋洋洒洒下了雪，吴磊闷在被子里，缩手缩脚地给刘昊然发消息。他高兴成都下了雪，又埋怨起冬天的冷，除了被子哪儿都不想去。
“平顶山是不更冷？我们家门口雪都积了挺厚了。”
“冷是冷，但我们家装了地暖。”
16年网剧上来之后他和谭松韵的绯闻被炒得满天飞，加上之前的好友欧阳娜娜，他分享日常的内容被绑上炒cp专业户的名头，营销号铺天盖地的黑和捧。
“你说你也和人演过戏，咋你们俩的cp粉不这么闹腾。”刘昊然不解。
“那是因为我小，观众朋友们舍不得。”
“也对，毕竟我是成年人。”
吴磊十八岁之前，他嘴上能占的便宜都占尽了，谁叫吴磊乖得慌。他知道吴磊接了部巨幕，天南海北地跑，塞北黄沙里待着得好久，一天流了四五次鼻血都算轻的。吴磊失眠就给他发消息，他也拍最近一部厚重的剧，夜戏几场下来人也吃不消，他和吴磊相互在微信上加油又投入下一场拍摄。
“下一次你见着我肯定不会说我胖了，我现在瘦了好多。”
“得了吧，回北京你又得胖。有朋友晒了西贝莜面村的图，忙完这阵子咱们要不一起去吃吧。”
“成，最近嗓子疼，小吊梨汤我也馋。”
总之话题最后铁定落在吃上，也算两个人拍戏的苦中作乐。
然而计划总归是赶不上变化，唐探1的口碑爆了表，路演一场接一场，等消停下来，经纪人把一个剧本甩在他面前，“这个本子一定得接，高开高走的路子。你和别的那些鲜肉不一样，想想清楚。”回北京约饭的计划就此搁浅。
他为这部电影瘦了二十多斤，有失有得，少年气质轮廓一下子就出来了。戏杀青的那天晚上他在朋友圈里晒了瘦脱型的自拍，从朋友圈里切出来时，吴磊是第一个来找他的。
“你是刘昊然吗？”
“废话。”那边对方正在输入停留了许久。
“等回了北京，磊哥一定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十月的金鹰颁奖典礼前吴磊送了他个电动剃须刀当作迟到的生日礼物。两个人和导演通了气，本来吴磊想要那个拉风式的出场，奈何抓阄他又赢了，自然要把这种好机会据为己有。吴磊瞪着一双大眼睛发怒，怪他都不知道让他，刘昊然嘿嘿一笑，说前面那段稿子这么长我才不念。
16年的生日吴磊过17，他问吴磊想要啥作为“长辈”意思意思，吴磊说问就没意思了，礼物就得讲求惊喜，末了还说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可不能算作一起。刘昊然虽然嘴上说着甭想，临到最后一周还是特意选了两个钢铁侠的不同手办邮了过去。贺卡上的内容他删删改改几次，称呼用的吴磊小朋友。
吴磊收到后给他拍下贺卡的图，用红线圈出小朋友，嘲讽他幼稚。刘昊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未满十八都是小朋友。”
他和吴磊也聊过一些属于男人的话题，但真正要牵扯到禁忌话题，刘昊然总是先踩刹车的那个。
“到此为止啊，别继续瞎想了你，才17呢。”
“还有一年我就是了！”
17年他上了一个综艺节目，从老到少认识了一波兄弟，私下里听了不少的料。吴磊跟着杂志去看了几场大秀，图放到网上引起了一阵关注。刘昊然拿小号刷着微博，翻着翻着看到吴磊的照片，顿时感觉就不好了。
“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才几个月啊又冲了几公分。”
“健身！我现在182，明年就差不多能超过你了。”
他和吴磊一聊起来两个人能从身高比到饭量。董子健走过来拍他一下，意味不明地打探他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不肯说，他也不避讳，告诉董子健这是吴磊，董子健脸色一变，然后一脸了然地走了。第二天张一山王大陆等一干兄弟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蹊跷，他直接开口问咋回事儿，王俊凯第一个没绷住，问他是不是在和吴磊耍朋友。
“耍朋友啥意思？”
“就是谈恋爱。”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三人成虎了，踹了一脚董子健，“别瞎说。”
17年的暑假他录完综艺回到学校，看了朋友圈发现吴磊正好在北京录节目，他本来想约欧阳和董子健他们，然而小公主正在和陈导儿子路演新上的片，董子健忙着回家看老婆，王大陆要回台湾，王俊凯的行程满满当当。思前想后还是给吴磊发了过去，吴磊很快就回了。
“老地方，你带球。”
打完球两个人一身臭汗，倒在篮球架上看天，黑色晴朗的夜空难得看到点星光。吴磊躺在一边喘个不停，边喘边朝他抱怨帝都这个地方晚上都看不到星星，他记起第一次和吴磊遇到的那个综艺节目，吴磊累得瘫在台子上，他把枕头放下去给吴磊压着，还装成“猩猩”。
他忽然就想起在b站看到那些被剪得冒粉红色泡泡的视频，还有一些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和吴磊真拍过的封面，他讪讪摸了摸鼻尖偏过头去发问。
“诶，你知道我们俩的cp吗？”
“啥cp，你说磊昊啊。”
吴磊闭着眼回得一脸淡定，胸腔一起一伏。他凑过去踢了吴磊一脚，回头开始挠人痒痒，吴磊惊慌失措地缩成一团，大声求饶，两个人汗津津地粘在一块，他捏了捏吴磊无袖外露的胳膊，觉得好像磊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行，要按资排辈。”
“现在流行年下你不知道啊！”尾音里还带点被蹂躏的委屈。
他着实没想过吴磊还关心这些，脑子里唰唰唰闪过好几个小视频，一下子在精神上没了底气。不过作为中戏藤原拓海，调戏起未成年来他还是比较得心应手。
“你拍过吻戏吗？”
“没。”变声期尾巴上的声音闷闷不乐。
他顿时大为高兴，滔滔不绝地给吴磊描绘起接吻的感受。
“你是不知道那嘴唇其实挺舒服，轻轻溜吻一下软软的。就还有那种激吻你知道吗，导演安排的。两个人要抱在一起亲得那个激烈…”
他贱兮兮地朝吴磊精准地描述了那个画面，然后看着小孩通红的脸捂着耳朵大喊别说啦别说啦，整个人羞得要命。他奸笑地去扯吴磊捂耳朵的手。
“诶你就这就不行啦。”
“你倚老卖老！”
吴磊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他，少年的脾性来得快，分分钟表示自己立刻马上就要去接一部有吻戏的剧。他直接无视了吴磊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把水递给吴磊，转了话题。
“明年就高考了吧，我高考当时压力也挺大的。”
“是啊，压力挺大的然后一不小心考了个双料第一。”吴磊喝完水又把瓶子递给他。
他听出小孩语气酸酸的带着羡慕，拧紧瓶盖把水放到一边，爬起来坐到篮球架上，把口罩扔给吴磊。
“那就加油追上来呗。”
吴磊接过他扔来的口罩，人站起来戴上，眉眼弯弯得像两道皎皎月牙。
“没问题！”
18年是他们开运的一年。唐人街探案一的好口碑延续到了第二部，头一个星期票房扎扎实实地上了10个亿，他吸了一大波粉，算大爆了一次，正式迈入电影小生的门槛。
吴磊提前给他发来票房大卖的好消息，还晒了两张唐探二的电影票。他本来还挺高兴，细细一想觉得不对。
“你和谁去的？”
“我姐呀。”
他这才记起来吴磊每年春节都要回老家过年，翻了翻微博果不其然看到吴磊喜气洋洋站在一堆年货里的“写真”。他点开几个短视频，视频里的少年是永远热忱的模样，对拍照合影的人来者不拒。这一点他挺佩服吴磊的，至少回平顶山戴个口罩陪父母安静逛街的功夫，人群认出他来瞬间挤得乌泱乌泱，他除了想快点离开没有别的心思。
有人对此说刘昊然高冷，他也不反驳，其实他只是被挤怕了。吴磊这方面就比他懂。
“你就好好说，大家小心，不要挤，看着路面不要滑倒。”视频通话里的吴磊靠在床头板儿上，电话凑得近了点，刘昊然能清楚地看到那双漂亮的欧式双眼皮。
“你看你在机场疯狂被粉丝围堵就只知道老老实实低头。”吴磊扯扯睡衣的领口，嘴巴嘟着往上拉了拉棉被。
吴磊在某些方面要比他厉害得多，他做不到那么收放自如，既真诚又不表露。吴磊还在视频那边和他东拉西扯，他目光下垂没怎么听得进去。
“吴磊，你想过以后的路吗？”这个问题不自觉地问出来，视频那头突兀地一愣，问他啥意思。
“就以后工作啊，拍戏啊，”他墨迹了半天，“还有找媳妇儿啊成家啊什么的。”
“得了吧，我才多大。现在光是工作都够呛，还去考虑娶妻生子。”吴磊在镜头前甩了他一个白眼。
“其实谈恋爱吧我也不是没想过。”吴磊举着手机顺着床头板滑下去躺在床上，刘昊然得以从一个正面俯视的角度看着他。“之前和依依还有张雪迎她们玩到大的，人好看性格也好。但我就觉得女孩儿吧，挺麻烦的。”
他听吴磊说这截的时候很认真，吴磊讲到一半停下来看向摄像头，他被那双陡然注视镜头的晶亮眼睛搞得一怔。两个人盯着屏幕一时间什么都没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诶，你平时不是裸睡嘛，怎么穿了衣服。”吴磊装成满脸疑惑，先打破了尴尬。
“废话，两个男的不穿衣服视频聊天成什么了？”
“成什么了？”镜头那边他看到吴磊嘴角迅速上扬咧开，绽开了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没什么，我看你岁数不大想法挺多。”
“切 ——”对面的男孩把尾音脱得长长的，然后迅速一转，“那你脱我脱，我们光着聊。”
“……傻不傻啊你。”
18年的春节像翻书一样急急过去了，两个人得马不停蹄上路，睡觉和假日从来都是奢侈品。他新戏过完年就要闭关了，吴磊也忙着一个才接的综艺。经纪人耳提面命地让他打起精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背景拼不过，好看的皮囊娱乐圈也从来不缺，必须勤勤恳恳端好演员这碗饭。
忙完最后一场路演他在北京的公寓里收拾完行李，看着桌上已经落了灰的电脑，想起一年前那个夏天和吴磊打的给对方当辅助的赌。
“输的那方，以后只要对方打adc，就给对方当辅助。”直到今天，他仍然能记起少年在耳机里响起的清脆嗓音，带着几分亮堂的疏狂下了战书。
一年过后，吃鸡的势头如日中天，他和吴磊来回祝了好几次把把吃鸡，但从来没一起玩过，都是在各自的圈子里。
“啥时候再一起来把联盟啊。”他掂起手机给吴磊发过去这条消息。
“等中国再拿世界冠军的时候吧。”吴磊很快回他。
2018年5月20日，情人节。直播里，巴黎的msi赛场下了一场金色的雨，热热闹闹庆祝rng夺冠。
刘昊然蹲在电脑前端着泡面吃得满头大汗，KZ基地被破的那一刻，他拿着泡面叉子的手微抖，像在做梦一样。
他后知后觉，匆忙抓过手机，大拇指划来划去，悬在屏幕上犹豫。
可能早就有兄弟告诉了他，现在正在床上蹦迪，或者他已经暗戳戳地看了直播，毕竟阿姨拗不过他，刘昊然想。
最后还是发过去，“RNG夺冠了。”又补了一句，“暑假记得约。”
服装助理走过来要替他整理衣服，叫来人擦汗补妆，导演幽幽晃过来，告诉他下一场夜戏要拍到后半夜。
他放下泡面喊了声好嘞，突然一点也不觉得累。
等到吴磊的回复是在夜戏拍完后，刘昊然摊倒在帐篷里，打开手机的时候发现微信的顶格足足有十六条。
“我知道！！！”
“RNG牛逼！！！uzi牛逼！！！”
“我要死了！！！”
“数学好难啊啊啊啊啊啊！！！”
“暑假事也好多！！！”
…
刘昊然看着吴磊在那头炸毛的抱怨，带着笑梭完了一条条消息。时间已经接近了三点，刘昊然好心安慰几句，晚安两个字才发过去，吴磊回复过来，“你是不知道我这十多天过得是什么炼狱生活QAQ”
“还不睡？”刘昊然重点在这儿。
“睡啥啊睡，数学统计的例题还没弄懂呢，简直就是天书！”
“高三都这样，哥也是这么过来的，别慌。”刘昊然顺顺毛，表示兄弟别慌，哥有经验。
“我被锁在校长办公室里，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等同学都走了才敢让吴悦把我捞出来！”吴磊郁郁闷闷地抱怨，他不是不知道高三的痛苦，只是下意识就想朝刘昊然倒苦水。
“也是，不然你会严重影响他人学习，尤其是你们学校女生。”刘昊然分析道，卧倒翘着二郎腿悠悠哉哉。
“哎，你是舒服了，还在片场哼小曲儿。”吴磊叹一口气，询问起刘昊然的情况，“六月中你有啥活动安排啊。”
“巴黎时装周吧。”
“那微博之夜呢？”“不去。”
“上海电影节？”“不去。”
“那个Voguefilm的晚宴呢？”“不去。”
吴磊有些失望地握着手机，好像和刘昊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四个活动他去了三个，四分之三的概率都能完美避开。最伤的是，刘昊然也没有很遗憾的样子。
“哦。”他思前想后，不能表露出失落，就打了个“哦”显出自己高岭之花的冷酷。
“咋了？”刘昊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没。”吴磊扁着嘴码字，被子拉过来裹住自己，“我睡了啊。”
刘昊然想了想，发过去一条语音，“晚安”。
考完后刘昊然看到吴磊在朋友圈里蹦跶，“还有谁！还有谁能缚住我！”他从湖北飞回北京，上机前匆匆忙忙给吴磊发去祝贺。
下机的时候吴磊回他：“数学崩了，但英语还好，其他一般一般吧。”刘昊然瞬间想起自己曾被英语支配的恐惧，他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告诉吴磊，“安心玩，北电肯定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不来中戏的原因，刘昊然也不曾开口问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吴磊和他都是，在无数个可能性中挑出一条自己最想要走的路。
之前他们没有选择，现在他希望吴磊一念既出，万山无阻。
分数出来的那天果不其然上了热搜第一，底下的评论纷纷乱乱。多是祝贺，自然也有不友好的声音。人红是非多，在娱乐圈如履薄冰也会遭人非议。更别说吴磊今年的大男主戏暑期上架，刘昊然心如铁石地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随手点了举报。
吴磊穿校服当真是一等一的好看，刘昊然看着超话里粉丝们惊天地 泣鬼神地发图嚎叫，他词穷，搜肠刮肚半天蹦不出个句子，又害怕手抖点个赞，才想起自己用的是小号。
蓝白相间，像天空的影子罩在少年身上，刘昊然挨着保存图片，男孩子明朗的笑容太过耀眼，他觉得虚岁二十一的自己的确是老了，哦不，成熟稳重了。
“等你从巴黎时装周回来，必须、一定找我吃饭！然后吃鸡！”吴磊在电话那头叫嚣，不忘把英雄联盟从冷宫里搬出来，“哦哦哦还有联盟，找时间更新再打。”
“好好好。”
观众们终于不再乐意当睁眼的瞎子，靠粉丝支撑的烂片市场在资本抽离中摇摇欲坠。两个人的事业上了一个台阶后，说好的邀约变得更加遥遥无期。他像个地下粉丝，有空没空刷一刷吴磊的微博。刷着刷着忽然记起欧阳在那次晚宴后发给他的消息：“吴磊真的比你帅诶！”
“是是是，上一次陈飞宇，这一次吴磊，都比我帅行了吧。”
网友关系还健在，再见到吴磊是在何老师请客的宴席上。
吴磊往沸腾的火锅里涮着肥牛，兴高采烈地一片又一片，裹着红油辣子往嘴里塞。何老师笑骂他是食肉动物，吴磊嚼着肉片操一口纯正川普，“四川人麦就是要寡吃肉噻。”
看到刘昊然出现的时候他把嘴里的肉梗在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嗓子辣得厉害，接过身旁何老师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终于让肺好受了些。
刘昊然坐立不安地看着吴磊，直到吴磊直起身摆摆手示意没事才抚平了眉毛，“好久不见你看到大哥就这么激动啊？”
“还不都因为你。”吴磊白他一眼。何老师招呼他过去，让服务员添了副新的碗筷，刘昊然恭敬地叫了声“何老师好”，接过碗筷入了席。
吃饭期间他偷瞟吴磊，被当事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手里夹着毛肚的筷子被大意地松开了，他尝试着搜寻几次，奈何毛肚瞬间就消失在滚滚红汤之中，他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何老师站起来要和他换位子，和他旁边的女生商量事情。
刘昊然坐下来，因为刚才的偷瞄事件不敢面对吴磊，只好自顾自地闷头吃饭。直到吴磊烫了两片毛肚夹到他的碗里，他惊讶地抬头，周围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八卦，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吴磊给他夹菜的这个小动作。
“快吃啊，刚看你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吴磊面不改色地咬了两口碗里的牛肉。他默默吃着吴磊夹给他的毛肚不说话。
席间有人把话头引到他身上，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他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投降，连连摇头。有人小声开玩笑说欧阳娜娜，他急得匆忙解释，“哎你们别老把戏带进来了，我真没有。”众人唏嘘他骗人，连平时温润如一汪清水的何老师都目带慈爱地看着他。
“你们咋不问吴磊啊，未成年保护法失效了已经。”刘昊然显然狗急跳墙，把祸水引到吴磊身上，睁着小眼睛递给吴磊一个“是兄弟就一起扛”的眼神。
难得吴磊大发善心没有参与对刘昊然的起哄，结局居然是自己被带出场。吴磊一脸卧槽地放下筷子，在众人翘首期盼的目光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不信。”他率先提出质疑，众人点头连声附和。
“诶刘昊然你不咋吃榴莲撑死呢，爱信不信。”吴磊斜眼看他举了举拳头，表示你最好少说话。他往嘴巴上做了一个上拉链的动作。
“其实我看昊然和磊磊挺配的。”叽叽喳喳的人声里也不知道谁轻飘飘地说了这么句话。刘昊然以为只有自己听见了。
饭局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在奋斗。吴磊吃得撑了，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打嗝，他好笑地去摸他小肚子，告诉他这起码三个月身孕。
“滚，”吴磊伸手也去摸他的肚子，“你这是五个月的。”
散了席，何老师在前面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他和吴磊走在队伍的末端，两个人戴上口罩在人群里仍然相当出挑。他嫌弃吴磊身上的火锅味太重往前把人一推，吴磊登时怒了，表示乌鸦居然笑猪黑，可劲儿往他身上栽。
“诶诶诶，被拍到第二天头版头条啊。”他威胁道。
“那就拍到啊，”吴磊像一块糍粑一样黏在他身上，毛乎乎的头发蹭着他脖子。“反正别人都说我们挺配的。”
“你听到啦？”
“废话，那姐姐就当初剪我们综艺的那个。”吴磊一双秋瞳剪水，迸出狡诈的光，朝他耳边甜腻腻地吹气，“昊然葛格~”
“喂，男男授受不亲。”
“大清朝早就亡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马哥和波哥从前面走过来找人，吴磊和他默契回归到安全距离，两个人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跟上了自家经纪人。
7月他看完秀回国，没行程的时间里就窝在家里看世界杯，在群里和董子健张一山几个人热火朝天地赌球，谁输了给200红包封顶。他一口气输了三场，郁闷地撒了手机不想再参与这种聚众赌博。换台的时候吴磊的电视剧正好在重播，他停下来看了一阵，心情倒变好了。
深夜给吴磊拨过去一个电话，吴磊从酣睡中被铃声惊醒，以为什么要紧事，迷迷糊糊看清来电了正准备破口大骂，他一把辛酸泪地把前因后果给吴磊捋了一遍，对面冷漠地哼哼两声挂了电话。隔一会儿手机屏幕上传来了微信红包的提醒，刘昊然一看吴磊给他连发了三个红包，大为感动，“还是磊磊知道疼人。”
吴磊片子上映之后他特意找了个小影院，戴着卫衣兜帽和口罩看完了整场，吴磊在微信语音里问他怎么样，他说特效十分，颜值十分，演技十分。吴磊不让，说他拍马屁，他说那就特效十分，演技十分，颜值零分。吴磊也不乐意，说他是嫉妒他的帅气。
艺人本来没有暑假，但看在学生的面子上，马哥象征性给他放了一星期假。八月份的尾巴上，他问吴磊要不要自己这位中戏学长接机。
“想是想的，就怕拍到了麻烦。”吴磊还在犹豫。
“那就拍到了呗，反正…”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两个人商讨了半天，还是觉得以大局为重。
18年的年底，一个重量级的颁奖晚会上他和吴磊都出席了，两个人参演的片子有好几个提名。他在后台问吴磊有把握吗，西装革履的男孩子攥着拳摇摇头，咬着唇说没有。他走过去拍拍吴磊的肩，说没关系，咱还年轻。
当晚他和吴磊并没有像当年尖叫之夜一样挨着坐。主持人宣布吴磊获奖的时候，他先是一愣，大屏幕上出现吴磊惊愕又欣喜的脸。男孩子在颁奖台上哭了，握着奖杯的手发抖，来回用袖子擦了好几次泪。
他在台下远远看着他，回忆起在后台抓住男孩汗湿发抖的手心。
散会的时候他跟着经纪人见了好几位圈里的前辈，回到保姆车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他拿着手机挨着给今晚得奖的同龄朋友发消息祝贺，吴磊很快回他，字里行间里都是满载的高兴。他也跟着乐，戴着耳机听吴磊发给他的语音。
经纪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保姆车驶进寂静的公寓小区停在楼下，刘昊然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刚才和你聊天的是吴磊吧？”经纪人突然叫住他，他错愕地转身，点点头。
“你不觉得你和吴磊的关系好得太过了吗？”
他意识到经纪人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经纪人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递给他一个黄皮口袋。他打开来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照片。他一张张从前往后看，脸色越发铁青。
照片上有他和吴磊躺在篮球架下边，有火锅店外吴磊瘫在他的身上，有晚会后台他抓着吴磊的手。角度刁钻，光线迷离，怎么看两人关系都不对劲。几年里他和吴磊为数不多的见面全被拍个正着，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这些能证明什么？”他反唇相讥。
“那还有上次吴磊开学你偷溜去接机的事情呢？”经纪人深深看他一眼，“你以为你没被拍到吗？”他皱了皱眉头，不再开口。
“这帮人三年前就跟着你拍了，一直想抓你的料，”经纪人从兜里抽出烟，点火叼在嘴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没拥抱二没接吻，顶多抓个手而已，爆出来就当炒作。”
“这个圈子里的人朝夕就是生死，你玩假的，可以当炒作没问题。”经纪人吸一口烟，“最怕就是来真的，你懂吗？”
如果人能选择一样超能力，刘昊然现在很想要碰到枕头就可以睡熟的技能。
他回家倒在床上，半梦半醒地想起马哥给他说的那些糟心话。Gay嘛，娱乐圈遍地走。只是马哥说的对，虚情假意的多，真情实感的少。
不营业的cp不是好cp。
“哪有那么容易啊，那些光鲜亮丽的都是cp想让小姑娘们看到的。”马哥说，“你看看圈子里出名的有哪些人是敢来真的，台湾有一个，说自己不是怪物。”
手机微信里吴磊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回，盯着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发了一整夜的呆。
第二天保姆车来接他，他困倦地抬腿上车，马哥朝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他打了一个哈欠。
“吴磊知道照片和你溜去接机的事了。”马哥不慌不忙。
晴空霹雳也不过如此，他捂着脸让马哥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吴磊没什么反应，据说看起来还挺能接受。”
他有些懵，马哥又重复一次才回过神来。马哥试探地说，这吴磊的态度够暧昧的啊。
刘昊然懒得搭理人，把手支在窗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马哥撂了一句好自为之，转身看起了他今天的行程安排。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月，入了冬的北京开始冷得让人心疼，满大街小巷的圣诞树和铃铛。18年眼看着就要翻篇儿，他记起来吴磊的生日，照例买了两个钢铁侠的手办寄过去，写贺卡的手悬在空中许久还是落笔写了“吴磊小朋友。”
吴磊在18年的最后一天收到了刘昊然的礼物，两个钢铁侠手办和一张写着吴磊小朋友的贺卡。他一边嫌弃老土没新意，一边把两个新手办放在了书架上的显眼位置。
一个月之前经纪人给他看了刘昊然和他这些年被拍到的照片，言语间有些责怪。他装模作样生气拍了桌子，说不要腐眼看人基。
经纪人的眼神审视他一遍，说事情压下来了，不要影响工作。
刘昊然接到吴磊的电话时，中戏和北电已经放了寒假。还是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平顶山，吴磊好像有些感冒，电话里的声音瓮声瓮气。东拉西扯了半天，他也没有打断吴磊的絮叨，等吴磊自然停下来，就是进入正题的时候了。
“我开学那天你瞒着我来接机了？”
“嗯。”
“不说好了不来吗？”
“想去就去了，正好闲得慌。”
电话那边有了短暂的沉默，他在这端握着手机，手心有些发烫。
“还有事儿吗？没了的话我就先挂了。”做贼心虚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有效。
“没了。”吴磊的声音淡淡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讲。”
“刘昊然，你说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啊？”吴磊在那边吸溜鼻子。
刘昊然郁闷地发现，自己感情戏演了这么多，随机应变的能力一点儿没提高。他僵在原地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
“你不回答也行，反正我现在倒挺能明白这种感受的。”吴磊替他开了口。
“哟,”他眼睛一眯，下意识调侃吴磊，“谁这么优秀被你看上了？”
“你。”吴磊的声音变得有点小，但刘昊然听得很清楚。
他后来记起戏文课上看的剧本，武林外传里的吕秀才说了正解，“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连绵不绝。”
确定在一起这事他起初没太好意思给马哥透露，思前想后半天，还是把事情摊了个底儿掉。马哥的反应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但也受了不小惊吓，毕竟剧情发展得过于迅猛———这不前几天还一副“我们只是好哥们都是你们自己脑补”的正直模样。
马哥啧啧出声，说他还得和吴磊经纪人通气。
吴磊在经纪人咄咄紧逼的盘问下也招了，他前后说了半箱子的好话宽慰焦头烂额的经纪人，最后求他别告诉他姐和妈妈。
“你俩真好了？”镜子里的吴磊郑重点头。
经纪人一脸自家白菜被猪拱的难受，替吴磊把衬衫的领子翻好。
“那别怪哥没警告过你，有的事不像小说里写得那么简单。”
地下恋情开展得如火如荼，然而正值两个人事业上升期，爱情有了，面包还是刚需。19年的工作日程像龙卷风一样刮了过来，春节的年味儿还没尝够，两个人只好阔别一家子父老乡亲踏上回北京的路程。
他在北京的出租屋里放了行李打扫房间，开着免提听吴磊的电话。
“有时候吧我挺想回北京的，场子够大，又有同学，再不济还能跑中戏看看你。”吴磊在电话那边一一数起帝都的好，话锋一转，“但走了吧我又挺想成都的，安逸巴适，节奏没有那么快。”
“要是有瞬间移动的超能力就好了，哈利波特里的那种移形换影，心情不好就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他暗自发笑，心想这小子做白日梦还挺会。
经纪人要求他们两个人尽量不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避免被人捕风捉影。吴磊对此相当怨忿，中戏和北电打个车也就几十分钟的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好歹不算异地恋了。这下距离近了反而不如以前，吴磊在他面前闷闷不乐说过几次，有时候异想天开地嚷着要同居就好了，但说到最后还是扁着嘴用理智认清现实。
第一次接吻是在他毕业大戏的最后一次彩排后台。
一场话剧排完，他演个弃文从武的教书先生，脸上妆没卸，戏服还没来得及脱，挨着和系里的同学告别完，一个人留下来收拾东西。满头大汗地找纸巾擦汗，身后一只手擒住他胳膊把他吓了一大跳。
“surprise！”口罩下响起兴奋又熟悉的声线。
他转身抬头，对上吴磊那双如星闪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
地下工作开展的第三个月，连人的手都没拉上，他小心看了一圈四周，揽着人腰往怀里拢了拢，又把帽檐压低，手滑到耳边贪恋地捏起恋人绵软的耳垂。
吴磊往他怀里磨蹭，“你忙了这么久的毕业大戏，不来看多可惜。明儿演出各路媒体都到了我又不敢过来，只好今晚溜进来看看你。”
这两个月没少和吴磊抱怨毕业大戏的编排有多耗费心神，吴磊倒是听得挺感兴趣，隔着电话一个劲儿地和他商量台词剧本。
“那刚才坐台下没人认出你吗？”他问到，取下口罩仔细看看人和视频里比是胖了还是瘦了。
“没，我伪装得好。”吴磊言语里透出点小得意，“再说，人正眼都不瞧我，都看你刘昊然去了。”
他无奈地笑起来，说你这个样子要是别人都认得出那才是见了鬼。吴磊长袖长裤一身黑，戴着一顶渔夫帽，只肯人瞧见一双明眸善睐的眼。
“那等我收拾一下，等会儿送你回去。”他转身准备拿衣服，吴磊却扯着他让他别动。
“喂喂喂，本大爷我千辛万苦从海淀跑东城来看你！才见面就赶我走啊！”吴磊扯住他宽宽大大的戏服衣袖，剑眉拧起一脸愤慨。
“那皇上想要咋着儿啊？”他上手捏了捏吴磊紧巴巴的小脸。
“今晚侍寝就你了啊刘卿。”吴磊装模作样地粗着嗓子说。
“好啊。”他低头靠上去，轻车熟路地掂起吴磊的下巴，软绵绵的唇瓣好像和女孩儿没什么差别。
吴磊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刘昊然望着他，漆黑的瞳孔散发着压迫，和不可抗拒的魅力。
“吻戏第一条，接吻时记得闭眼。”他十指交扣住吴磊的手，沿着下唇啃咬，舌头滑入吴磊湿热的口腔，开始吮吸纠缠。
吴磊的回吻生涩又蛮横，毫无技巧的翻搅像在比武中竭力占据上风的少侠，却在顷刻间被一招制敌。
他不安分的手探进吴磊的衣服下摆，妈的，吴磊的腰又细又有劲儿，一点赘肉没有，指腹按在腰上烧起一把暗火，摸得越舒服他亲得越用力。
不是说好初吻都是小清新，蜻蜓点水那样温柔美好得冒泡吗？
“靠！”吴磊从他怀里抽身，脸红成一片，平时撩人那色厉内荏的劲儿一下全都暴露了，作势翻脸打人。
“都说了你没拍过吻戏，来真的就不行了吧。”他双手放胸前阻挡吴磊的进攻，一边露出使坏的“下流嘴脸”，“别急，以后天天教你。”
偷偷摸摸地腻歪完已经是十一点多，他俩戴上口罩大着胆子出去，黑灯瞎火的路上幽幽亮着几盏路灯，来往有骑自行车经过的人，两个人也不慌，毕竟在学校两个一米八的男生并肩走着也不算稀罕事。直到校门口人稍微多些，吴磊停下来不让他送了。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女孩子，自己知道回去。”
“那到了给我消息啊。”
吴磊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舍不得地走回来抱了他一下。
“提前祝刘昊然同志毕业快乐。”
吴磊在下半年接了一部电影，文艺片。导演是圈里有名的怪才，喜欢剑走偏锋。吴磊在电话里疯狂地形容着这位导演的才情横溢，让他甚至有点小吃醋。
“打住打住，别再夸了啊再夸我要生气了我。”他略有不满地嘟囔。
“怎么你还吃醋啊。”吴磊笑起来，又沉默了几秒解释道，“她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怎么……”刘昊然停下来，明白了吴磊的意思。吴磊给他提过，这次的导演是他毕业的师姐。
“和咱们一样啊。”他问，电话那头重重地一声嗯。
19年比他想象得过得更快，直到粉丝们开始说好燃先生已经到适婚年龄啦，才记起今年自己已经快22了。
采访媒体在他生日前夕问他，到了适婚年龄目前心中有没有想要结婚的理想型呢？
他不留痕迹地打着太极，盯着镜头的眼神有些躲闪，脑海里倒是浮现出前几任女友的脸，又猛然转成吴磊恶狠狠盯着他挥拳头，差点打了个寒噤。他干巴巴地笑起来，“嗯…暂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还有一个月轮到吴磊奔二了，他算了算，再送钢铁侠手办就是第八个了。人生的头二十年他赶上了末班车步入吴磊生命里，思前想后该送个大的。
闲下来的功夫他在沙发上扒拉完剧本，偏头问一旁打游戏的马哥，“哥，要让你给嫂子买生日礼物你买啥？”
“口红啊首饰啊什么的，她要啥买啥。”马哥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
“男生。”他简单强调了一下，挨了一记马哥迎面而来的眼刀。
“这事儿要不提就算了，你还敢主动给我提起来。”马哥边说眉头边蹙起来，语气里带着责备。
“哎你怎么还有意见啊。”他有些不满。
“先给我说说咋搞上的。”马哥燃起熊熊八卦之魂。
他叹了一口气，就说是老天造化弄人，前面还是好兄弟不知道怎么就在一起了，然后把那天他和吴磊的对话大致回忆了一遍。
“没了。”他利落地在沙发上翻了一个滚，把剧本放到茶几上。
“你们年轻人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马哥从游戏中退出来，起身叉腰，摆出一副老年人的架势。“不过玩玩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也是要走结婚生子这条路的。”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什么叫玩玩也没关系，我付出了感情了我。”
“那你敢告诉你爸妈吗？”马哥咄咄逼人，他把眉头拧得更紧。“我也见过正经出柜的，第二天母亲就割腕自杀逼着两个人分开。你以为搁小说里写啊！社会上人言可畏，更别说那些偏激的恐同的。听话，你和他都是聚光灯底下的人物，瞒着不说，大家都别互相连累。”
“行行行您别说了，我啊，尽人事听天命。”他老神在在地戴起耳机准备听歌。
“诶，”马哥看着窝进沙发里的他，猛的一拍桌子，“公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公开的。想公开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啊。”
他盯着马哥绷紧的脸半晌，别过脸去。
马哥吐出一口气，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先把公关费挣回来吧，兄弟我不敢和你认了，现在都是姐妹！”
一夜北风寒，大雪纷纷落，一场大雪就足以覆盖整个北京城。
刘昊然站在天桥上远远望去，马路边的树，低矮楼房的顶，老式建筑的屋檐，都积了层皑皑落雪。脚底下是穿梭来去的车辆，像奔腾的河流，在北京城古老的血脉里涌动。
他心里正文艺地发起感慨，一阵寒风裹着冰碴子扑面，顿时冷得直哆嗦，忙不迭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把帽子往耳朵上扯。左侧有兴冲冲的脚步声传来，他偏头，戴着口罩的吴磊朝他跑过来，头上毛线帽垂下来的两个毛球荡得一晃一晃。
“胆子够肥的啊你，敢跑到北电的地盘上来撒野。”吴磊扯下口罩，朝他笑道。
“来接家属怎么了？”他伸手捏了捏吴磊的脸，“今天是平安夜，平时熟悉的媒体都给了点福利，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带你去新租的房子看看。”
言下之意是今天没人会拍咱们，让吴磊放心。
吴磊耸耸肩，好看的眼睫垂下来，“我倒不怕被拍，就是怕影响你。
“拍到了就说兄弟情嘛。来，都好几个月没见到活人了。”他双手一伸，“我，刘源，抱抱。”
吴磊嫌弃地蔑了他一眼，“你勒个仙人板板”，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他把人往怀里一揽，攥着肉乎乎的因为运动而温热的手说，“走，哥哥带你回家。”
地毯是他刚铺好的，老贵的纯羊毛地毯，找好姿势躺在上面格外舒服。吴磊脱了羽绒服，在上面踩来踩去，指挥他去把暖气开高点。
他盘坐下来打开电视，吴磊跪在茶几边上翻他放着的几个剧本，一会儿功夫看得相当起劲儿。
“磊少，磊少，麻烦看看您失宠的仆人。”他大着脸贴上去，伸手捏了捏吴磊练起来的肱二头肌。比几年前更壮实了，他悲催地想要在床上干那档子事，可能还真压不住吴磊。
吴磊由着他在身上胡闹，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手上的剧本。
刘昊然不干了，桌子一拍，“要我还是要剧本，自己选一个。”
吴磊纹丝不动，把剧本往后翻了一页。
“哟呵，生日礼物不要了是不是。”他开始赤裸裸的威胁。
吴磊目光盯着剧本，右手往他面前一伸，示意他拿来。
“…”
他认栽地把钥匙放到吴磊摊开的手心，吴磊这才转过来看到手上的钥匙，眨了眨眼确认，睁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地问，“你给我买了套房子啊。”
“咱能别这么俗吗。”
吴磊把剧本卷起来朝他脑袋上一棒，“好好说话。”
他夺下吴磊手里的武器，顺便撸了一把吴磊蓄起来的头发，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有把钥匙方便一些，每年都送钢铁侠手办给你，今年送个不一样的。”
吴磊“噢”了一声，表面平静地收下了钥匙。
“诶，不给点表示啊？”
吴磊哎呀一声，倒在他盘起的腿上，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吴磊，俯身拨开吴磊前额的刘海准备落吻。吴磊却伸手抓住他衣领，手指越收越紧，主动覆上嘴唇。
“不是说好接吻要闭眼吗？”交换呼吸的时候吴磊喘着气，灵活有劲的手指松开衣领，扣住他起了汗的后颈。吴磊抓住他另一只手，沿着身体往下，把它们按在自己的裤子中间。
“别胡闹。”他克制住发热的情绪，想起明晚吴磊的生日会，留恋地舔了舔吴磊的嘴角结束这个吻。
吴磊借着腰力直起身，变本加厉地跨坐在他的腿上。
“我没胡闹。”吴磊里面穿了件V字深领的毛衣，锁骨和胸膛故意让他看得一清二楚，年轻的身体像八爪鱼一样贴上来，那双销魂的亮得过分的眼睛蒸腾着热气看他，让理智在温吞火焰的炙烤下一点一点融化。
他还是对在怀的美色妥协了，“家里没现成的，我去711买。”
吴磊坐在地毯上等他找来睡衣，乖乖地按照指示去洗澡。
他做贼一样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拿了两盒避孕套，为了壮胆还特意添了一瓶酒。
回到公寓时吴磊给他留了门灯，他脱鞋走进去，客厅是暗的，只有卧室门留了一个缝透出昏黄的光。
房间里一灯如豆，始作俑者抱着枕头睡得正香，手旁还搁着刚才翻阅的剧本。
他轻手轻脚地进屋，无奈地看着蜷缩进被窝里的吴磊，捡起剧本，连着手里的东西一起放到床头柜上。吴磊睡得沉，等他洗完澡也躺到床上掀开被褥时只微微动了动细长的眼睫。
他很想形容吴磊睡觉时的样子，那些纤长的睫毛投下细密阴影，那颗喉结上的痣独特又性感，但好像什么也不能完美总结此刻的吴磊。平静均匀的吐息像空中娓娓飘荡的羽毛，让刘昊然记起了吴磊失眠的坏毛病。
算了，看在你这么累的份上。他纵容地想，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大学练晨功让他的生物钟基本停留在了六点，他醒的时候吴磊还在呼呼大睡，本来想让人多睡一会儿，然而吴磊的手机开始鸣叫起来。
他拿起一看，吴悦两个字让他有些慌张。
他连忙把吴磊推醒，在肿眼皮男孩儿带着起床气准备削人的时候把手机递到跟前。这次换吴磊清醒了，他接过手机，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干脆一些。
“嗯嗯…我昨晚在宿舍睡的。”
“真没有，姐你放一百个心。”
“嗯嗯，准备好了。”
“好好，拜拜拜拜。”
吴磊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他看着一旁呆坐着的刘昊然，两个人面面相觑。
“啊！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干啊！”吴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揉了揉脑袋上的一团乱毛，“昨晚好累，洗完澡我就…”
“就不管大半夜顶着寒风出去买套的男朋友一个人睡了。”他简洁明了地替吴磊补充，看着吴磊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抿紧，委屈巴巴地望上来。
“…行了行了，快换衣服送你回学校了。”他还是招架不住吴磊的这双眼睛，江湖有名的装无辜一号种子选手。
等两个人穿戴好在玄关换鞋，他拉着一手已经放在门把上的吴磊，靠墙索要一个深入的早安吻。
2020年的春节，唐人街探案3上来，唐探宇宙雏形打造完成，他手上握着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牌，在小生电影圈彻底站稳了脚跟，不用再去应酬也会有大把的投资人主动找马哥牵线。同龄段的女主也火了一把，路演一个接一个群众爆满，一个星期二十亿票房傍身，刷新了贺岁档的票房纪录。
前后忙碌了一个月，闲下来已经是二月份了。两个人的档期很少同步，基本交叉着安排，他有时候怀疑是自己和吴磊经纪人的阴谋，等他回到北京，吴磊因为之前那部师姐的影片去了柏林电影节。他刷了刷微博动态，人群簇拥里吴磊穿着定制的西服，冲着镜头完美展示妥帖到位的笑容。但他不知道，一旦镜头移开，这个男孩会慢慢垮塌下来，像一朵脱水的鲜花失去光泽。
吴磊给他留言，让他下午找个时段打电话，他嚼着沙拉打过去，没等几声就接通了。
吴磊一点一滴地汇报工作情况，承诺回国就去看唐探，他倒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吴磊这次说话别扭，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却不敢开口。
他说，“磊少麻烦您有事儿直说，挑剧本还是请吃饭？”
吴磊遮遮掩掩，“都不是。”
“那是什么？”
吴磊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他说行吧，只要不是你找了个女朋友。
吴磊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给我姐和我妈摊牌了。”
他吃着沙拉的脸都绿了，沉默了一会儿让吴磊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吴磊说，“我倒没提你的名字，就说，我现在喜欢的是个男孩儿，希望你们别介意。”
“那你姐和你妈怎么说。”
“没怎么说，你婆婆一向很开明，只是担心我前途什么的。至于我姐，她说公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叫我别公开，瞒着，然后想清楚。”
他总觉得这句话熟悉得在哪儿听过。
“刘昊然，你有考虑过给你爸妈说咱们的事儿吗。”吴磊在电话那头陡然问他，刘昊然想了想，有些苦涩地说，我爸妈大概不太能够接受吧。
电话那头没声了，他有些心慌，怕吴磊难过，连忙喊了两声磊磊。
“刘昊然，你说咱们，能走下去吗？”吴磊在电话里的声音难掩困倦。
“你怎么想的啊突然这么问？”他有些抓不住吴磊的心思。
“没什么，我想多了。”吴磊说着，匆忙说助理来找他了，还没等他开口就挂了电话。他再打过去就成了忙音。
好小子，他气得要掀桌，却也只能干等着人回国当面收拾。
突如其来的冷战让他有些不适应。
以前的吴磊多乖多甜，晚上准时准点给他说晚安，现在一连三天了，他打过去都没人接。
“你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啊。”
“出了什么事儿好歹说一声啊。”
“磊哥我错了。”
“磊磊乖，快回我一下。”
“吴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
威逼利诱的招都用完了，吴磊铁了心一样不理他，他也懒得去哄了。不就冷战吗，谁没有脾气似的。
刚回暖的北京城傍晚还有些凉意，他戴着口罩在小区附近溜达，看到街巷里摆的麻辣烫就馋了，也顾不上身材管理，坐下来就想用食物宽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摊子上摆了几张折叠桌，他找一张坐下来，身后坐着几个老大爷唠嗑。
他并非有意窃听大爷们的谈话内容，声音大得他只觉着呱噪，直到“二椅子”、“尖孙儿”这些词入了耳。
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他一口没吃，付了钱就走了。
他去便利店买了两瓶老白干，躲在公寓里借酒消愁。
接连着给吴磊打了十多个电话，仍然是一个没接。
他最后发过去一句，如果觉得累，那就先分开一阵子吧。
吴磊这次回了，“好。”
事业得意，情场失意。他在马哥肩头难受了一宿，第二天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满面春风地接下一部剧，女主也是相当有名气和口碑的花旦。
他刷了刷微博，看到吴磊回国的消息，又是那副营业的笑，眼圈底下是粉底也掩饰不了的青黑。他心脏抽一抽地疼，一个人烦躁地收拾完东西，背着一个水桶包全副武装进了剧组。
这是吴磊上次看的那个剧本，吴磊说这个剧本挺好的，仙侠古装，男主性格属于清冷孤傲的类型，他相信刘昊然拿得住。
女主长得很漂亮，是他心目中喜欢的那种黑长直气质款，两个人性格挺合拍，片场花絮里两个人偶尔互怼几次，风评居然也没有多少粉丝开撕，反而很多人说挺合适的。有个别粉丝专门翻出他几百年前的采访视频，说快看，日天的理想型不就是那种长发飘飘的气质仙女吗，你们看女主多符合啊。一群人在评论里入魔似的跟着附和。
马哥看他样子琢磨，问他是不是真不想着吴磊了。
这两个字像烫在他胸口的一记烙铁，他冷脸，没有回答马哥的问题。
马哥说，要不然你真试试呗，这姑娘也不错。
他立刻皱眉，说你他妈能不能少说几句。
马哥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刚才吴磊经纪人来过一次，把这个还给你。
他拿过那把钥匙，觉得心疼得呼吸都快停滞。
戏拍到一半的时候，导演请客，定了一个大包间，剧组的一群人杀到火锅店吃一顿。女主坐在他身边，因为要控制身材也不敢多吃，半天也就在鸳鸯锅里烫了几片青菜，搞得他吃得很不爽，不然显得演员觉悟挺低。
他正想着要是和吴磊出去吃，这小子铁定得点三大盘肉不带虚的，又想着分都分了快点掐了这个念头。包间的房门打开，他抬头一看，众人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哟，磊磊啊你怎么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把嘴里的肉梗在了喉咙里，一顿猛咳，抓着玻璃杯喝了一大口茶才止住。
吴磊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找到他，眼底的担心一闪而过，导演起身拉他进来，朝大伙儿解释，“磊磊大家都熟悉吧，我在朋友圈看到他也在附近拍戏，想着添双筷子的事就把人拉过来吃饭了。”
吴磊有些不好意思，两个给他化过妆的姐姐立刻拉着他按在身边坐，左一口磊磊右一口磊磊。
刘昊然心里犯嘀咕，人缘好了不起啊我还介意呢。他看着吴磊，头发越来越长了，挽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额前刘海留了一绺垂下来遮住侧脸。两个月没见人清瘦了些，再健身短袖领口的锁骨也依旧纤细。他注视的目光被吴磊察觉到，两个人视线甫一相对，他又速速移开。
本来相安无事的局面在身旁女主给他夹菜时被打破。
他能感觉到吴磊瞬间移过来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小声说了句谢谢。然而女主却朝他关怀了一句，“快吃吧。”
这句关怀声音不大不小地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包括吴磊。像一瓢水舀进油锅，众人纷纷起哄地喊哟哟哟，他亟亟放了筷子就摆手解释，忙喊着大家别误会。
怎么又是这出剧情，刘昊然本来想女演员也能跟着解释，然而女演员在一旁捂着嘴害羞地笑，更成了火上浇油。
他下意识留意吴磊的反应，吴磊眼神黯淡，有些无措地看着碗里的菜。
无名火从心底窜起来，又不能直接发作，他只好起身说了一句怕了你们了，我去洗手间。
离开包间时他还能听到有人说“快看，昊然害羞了。”他在心里窝火地骂了一声傻逼，走到洗手间洗脸。
出来的时候吴磊在门口杵着，看到他出来了连忙说，“大家叫我来看看你。”
“看什么？”他无语地皱眉，拿纸擦干手上的水，“你也觉得我和她有关系？”
吴磊避开他诘问的目光，垂头看着地面不说话，他克制住心软，向前跨步离开，擦肩而过。
“到现在为止，什么解释都没有。”
他气急败坏地朝马哥抱怨道，气到捶沙发上的软垫。马哥在沙发上打着游戏，二郎脚一翘一翘地看他发火。
“那别人也帮不了你啊，难道要他跳出来说我才是刘昊然正牌女哦不，男友啊，再说分都分了…”马哥最后一句变得小声。
他闷着一肚子气，吴磊总是无声息地撒娇，然而真正袒露脆弱的样子他唯见过两次，一次是觉得自己演技不到位，半夜躲到阳台喂蚊子，他老妈子一样举着台灯在阳台上哄去睡觉。一次是非要给他展示跑酷“轻功”，结果从沙发跌下来崴了脚，撅着嘴疼得要落泪还不肯去医院，差点惊动他姐。
马哥说，你能不能别转，我头晕。
他瘫到沙发上，像挨了一整套七伤拳，“马哥，怎么办，我放不下他。”
马哥劝，“天底下好对象多的是，何必呢。”
“再好那也不是吴磊啊。”
七月他请了一星期假回了平顶山，因为是私人行程并没有粉丝的跟随，偶有几个认出他的路人，他干脆给了签名在口罩前做了嘘声的动作。
他本来准备在北京买一套房子把父母都接过去，这几年存的钱加上投资足够他下辈子衣食无忧，但是父母坚持不去，就留在故乡平平淡淡也好。
晚饭的时候母亲给他做了几样爱吃的菜，他刨了两口饭，终于下定了决心，“爸、妈，我以后不打算结婚生子了。”
他爸看着他一怔，夹菜的筷子在空中一滞，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在旁边打着圆场，说儿子才22又是个明星，以后想法肯定会有变数的。
母亲炖的鸡汤很香，餐厅吊灯的光投下来，照得桌面温暖又惆怅。
他放下碗筷，话头在喉咙里滚了一圈，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半夜他睡不着，跑到客厅阳台，热风从四面吹过来，烘得四肢暖和。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警觉地一扭头，发现是父亲。
“爸，你怎么起来了？”他问，父亲拍拍他的头，说我也睡不着，半夜就起来结果看到你在这儿。
“抽吗？”他爸手里攥着烟和打火机。他摇摇头，说不碰烟的。父亲笑着说看来你还没学坏。父亲以前是个军人，对他要求严厉，但是学表演、当北漂这些事情父亲基本没有反对过，只说想好自己要走的路。
“你从小就挺倔，这性子随我。小时候你英语不好，只爱一门数学，你妈费尽心思都没让你把这根筋给扭过来。”
他笑，说现在知道英语的重要性了。
父亲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比你爸年轻时都帅。”
大半夜里，爷俩站在漆黑的阳台上，回忆他读书时的趣事。等两个人笑声停下来，他抓住栏杆，踢了踢脚下盆栽的土盆，终于开口问，“爸，你是不是有啥话要给我说。”
父亲吐完一口烟转头看他，从小到大他都在父亲的双眼里无处遁形。
父亲说，“不是你有事要告诉我和你妈吗？”
他一愣，矢口否认，“没有，就回来看看你们。”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你钱包里那张合照上亲你的男孩子，是叫吴磊吧。”
“…”他不做声，后悔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茬。
“好兄弟？”父亲的目光里带着探查。
他没回答。
“处对象了。”这是陈述语气的问句。
他瞒不过，只好点点头。
父亲叹了一口气，抖了抖手里的烟灰，说，“不中啊，真是这事儿。”
“爸。”他沉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既然您猜到了，那我也把话匣子打开。”
父亲第一根烟燃尽之前，他讲完了故事。很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父亲暴怒的一耳光。父亲只是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捻灭了烟头问他，我记得你以前都喜欢女孩儿的呀。
他说，没遇上这人之前的确喜欢女孩。
“那这是病吗？” 父亲又问，他笃定地摇摇头。他说，我们认识了五年，一年半之前捅破了窗户纸。
父亲说，都一年半了啊，你是要真打算瞒着我和你妈。
他说，没，现在我们分开了。
父亲反而奇怪了，问怎么回事儿。
他望着远处布满霓虹灯的大厦，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哎您别问了，都过去了。
父亲倒笑他，“过去了你还回来给你爸你妈说这事儿啊，分明就没忘。”
“爸，要是我们还在一起。您反对吗？”父亲和缓的态度让他少了分迟疑。
父亲说，我和你妈反不反对重要吗？你现在要想瞒着我们到三十岁都不成问题。
的确有道理。他点点头，却说，“他告诉他姐和他妈了，还是想得到家人的祝福吧。我其实没想过您俩能接受，养这么大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但我也不是就喜欢男的，娱乐圈这地方您也知道，好看的人多。我就只是喜欢他而已。”
“他十五岁那年精瘦又机灵，当时我和他都没什么背景，给人当陪衬的。一场综艺下来同龄也多，就和他成了朋友。他三岁进了这个圈子，见的比我应该只多不少，都说他懂事又圆滑，是没见过他跳上跳下那个任性的样子，窜得又快，现在差不多和我一样高了。”
“爸，您说我该怎么办，经纪人说我以后还是要结婚生子的，可我真的放不下他。”
“那你就当我和你妈不知道这件事，去找他。”
他抬起头，微红的眼眶看着父亲非常诧异。
父亲说，“我以前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儿子会这样，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和你妈都吓了一跳，那姿势太亲了。我们俩也不懂，就指着上网查，才说你俩可能在一起了。”
“你妈是有点难接受，还哭了。一个劲儿问我怎么办。”父亲慢慢说着，他听得认真又虔诚。“我说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问，结果你晚饭欲言又止的，我想基本就是了。”
“我记起来这孩子叫吴磊，你朋友圈里发过合照。长得多俊的小子，一点也不女气，我怎么也没想通，一开始担心你得病了，又担心是你圈子里水深，会不会被人算计。”
他嘴角浮起宠溺的笑，“爸，您儿子没这么笨，要骗也是我骗他。”
“以前的老人说你们这个是脏病要治，但我看网上现在都劝，说要尊重。源儿，你爸你妈也老了，思想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也不明白你们这种感情。但你从小就有主见，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手里的成绩都是自己挣的。我和你妈也不能扯你的后腿，如果你真想和他在一起，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午，还是让你自己走你想要的人生。”
他看着父亲和蔼又笃定的脸，鼻尖泛着酸意，眼泪开始簌簌地往下流。
“爸，谢谢你。”
父亲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让他早点休息，说完转身进了屋。
他陪着父母在河南周边玩了一圈，几年来头一次这么舒坦。
进高铁站之前他面对父母展开双臂给了一个大拥抱，对上母亲还有些担忧的眼安慰道，“妈，您放心，儿子有数。”
“那我就走了啊。”
父母冲他点点头，他欢喜地背着包进站，朝身后摆摆手。
他坐在候车室的公共座椅上，车次因为暴雨的原因有些延迟，边上几个年轻姑娘投过来探寻的目光，他轻轻拉扯一下口罩，尽量降低着存在感。
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是马哥。
他刚刚接通，耳机里马哥的声音焦急传来，“昊然，吴磊出事了。”
北京也在暴雨中沦陷。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他匆忙给父母报了平安，冲到停车场跨进了马哥来接他的车。
“七月是多雨的季节，泥土在雨水的冲刷下会变得松软，摩擦力减小之后的岩体会在重力作用下渐渐滑下、滑下，形成滑坡。夏季常发生的地质灾害还有山洪、泥石流等…”
车前的雨刷在如同被泼水的挡风玻璃上以最快的速度刮着。他的耳朵一阵嗡鸣，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像复读机一样响起高中时学习的各种地质灾害。
马哥刚才说，吴磊跟着一个团队去做公益，进了山，但是上游来了山洪，正挨着通知各个村子，山口这时候滑了坡，堵了进山的路。
马哥还说，只知道吴磊的确进了山里的那个村子，但还不知道具体位置。
他打开微信，吴磊朋友圈最新那一条是和几个农村孩子的合影，有共同的朋友在这条下面写下祈祷的留言。
微博上的热搜第一条是 吴磊 失联。
人们在底下纷纷留言，祈求平安归来。他看得眼睛发疼发胀，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捂着脸声音颤抖，“马哥我求你，我要过去。”
马哥在前面操纵方向盘，大声喊道：“你疯了吗？你过去除了明天上头条还能有什么鬼用？”
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说，马哥我求你，我才给我爸说了我和他的事。
马哥在后视镜里望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进山前，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发布了暴雨预警。吴磊和一起来的团队看了看天空飘起的毛毛雨，想着今天下午能够赶出来还是进了山。
他们分发完带来的物资，和孩子们在门前拍照留念。正准备走时，一个年长的村民大喊着奔过来让他们赶紧往山坡方向跑，他在慌忙之中得知那条流经村庄的那条河在几分钟前变得越来越浑浊，谷间气流潮湿，这是山洪暴发的预兆。
他和团队一起带着孩子在村民的引领下迅速往山坡两侧的高处攀爬，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山的那边传来剧烈的一阵轰鸣，暴涨的水流在顷刻间奔涌而来，他看着坡下被冲垮的房屋，脚下的大地震得他双腿发麻。
还好撤离得很快，村里人都上了山，一群人慢慢寻找着山上的制高点，等到脚底下的洪流基本稳固，不再像最初那样汹涌肆虐才停下来歇脚。
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的信号塔被冲坏了，通讯设备都失了灵，吴磊看着山脚仍在嘶吼的落水心有余悸。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他鞋子里全是水，浑身快湿透了。发梢滴着水，他牵着两个孩子，偶尔踩到湿滑的青苔脚下一空摔倒，也只能按着忐忑的心跳继续站起来往上走。
他跟着众人趁最后一点天色驻扎下来，老人和小孩被安排在上面安全的位置。他看着被泡得起皱的手，指缝里都是脏污的泥沙。
太阳彻底落了山，黑夜笼罩下来，山谷也越来越冷。
身边有几个跟着他的孩子开始低声啜泣，他张开冻得乌紫的嘴唇，贴紧小孩的侧脸安慰，“不哭不哭，大家很快就可以出去的。”
刘昊然赶到离山谷最近的村子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远远能看到一辆辆救援车在村前的荒地上停下，车顶闪烁着红光，大型探照灯在漆黑空旷的夜里成为唯一强有力的光源。
车门玻璃上的水珠把光线拧到斑驳，山侧又是一道迅猛的闪电，几秒后便炸开一响惊雷。
他穿戴好马哥递给他的雨衣和口罩，两个人迅速下车冲进圈子里。大雨滂沱的夜里很多单位都到了场，偶几个电视台的记者穿着雨衣播报着实时救援采访，他拢紧雨衣上领和马哥速速绕着走了，一阵询问后才找到安置到场家属的村民房。
家属都很焦急地坐着或站着，相互之间低声促狭地攀谈。他和马哥在最里面的座位上看到了吴悦。她戴着口罩，两个眼圈通红，握紧手机的手交叠按在胸口。
他和马哥走过去，吴悦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聚拢在他露出上半张脸，他扯下口罩，“刘…”，他连忙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噤声，嗓音低哑着喊了句悦姐。
吴悦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很快她明白过来，那个吴磊嘴里说的喜欢的男人，那个联系人里常出现的LY，大概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她把情绪隐在口罩后，努力说服着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但一想起目前生死未卜的弟弟，眼眶立刻止不住地涌出泪，把额前凌乱的发丝往上抓，强作镇定地问，“你来干什么？”
刘昊然盯着沿着雨衣滑下滴落在地的一连串水渍，担忧和焦虑压着他的思绪，他沉默了一会儿，“来了至少还能有帮忙的机会。”
吴悦没再说什么，叫他谨慎一点，不要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
雨在夜里下得猖狂，整座山好像在和暴雨凑热闹，他们在房里听外面的雨声，心神俱焚地等。
十点的时候，雨势渐渐变小，有人跑来说，救援队第一批进山的回来了，但没有发现人。房间里的压抑像瞬间被挤爆的气球，哭声喊声七嘴八舌地混杂在一起，掩过了房间外的雨声。
吴悦捂着脸啜泣起来，刘昊然让马哥照顾好吴悦，自己跟着人去现场看看。马哥急了，皱了眉头拦住他，“昊然，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你知道吗，你现在去了，出事了，怎么办？”
他执意要走，“马哥，你放心，之前去的那个综艺我有认真学习那些急救技能，身也不是白健的。尽人事听天命，我真得去。”
他戴上雨衣的兜帽，朝着吴悦肯定地说，“他还在，在等人救他。”
吴磊从来没有觉得黑夜这么漫长过。
之前拍杂志时，一个负责星座运势的专栏作一脸正经地说他这个月犯水逆，他嗤之以鼻，心说这是资本主义迷信，结果今天就被困在了这个发大水的山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的所有感觉都像被放大，孩子们坐在他身边，倒比一些大人镇静些，或许是被吓到了，除了几不可闻的小声啜泣，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吴磊哥哥，我们能出去吗？”
他一次又一次地点头，“当然，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但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又不是演戏，没有威压，没有保护措施，天灾降到头上，阎王要你三更去不会留你到五更。
这么一细想，吴磊发现自己格外冷静，他倒不怕死，只要不疼，吴磊觉得自己大概率能够接受死亡这个名词。
他记起以前躲在刘昊然公寓里一起看那部叫返老还童的片子，人生下来便是个小老头，再逐渐跨过生命的弧度，以婴儿的形态和这个世界告别。
这是部催泪的电影，两个人窝在懒人沙发里，看完都泪眼朦胧地不说话。吴磊闷得尤其难受，平时看完都要发表一番高谈阔论的乐呵劲儿没了，一脸忧郁地往刘昊然身上靠，刘昊然直起腰把他托到怀里，吻干他眼角浸润的湿气，柔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对我们有多么的重要。”这是他跟着刘昊然翻看豆瓣影评看到的一句话。
吴磊觉得舌尖有些发苦，怎么生死大事的时候老是要记起刘昊然的脸。但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刘昊然，像害了相思病的那种想。
“拿着吧，知道你不需要，有点现金放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刘昊然庆幸自己在来的时候母亲塞给了他一千块现金，本来还推拒了一番，直接被父亲拿过来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
他拿五百块找一个村民换了身衣服，正好是第二轮进去搜救的时候，消防需要十来个当地熟悉地形的村民，分成三批进山。
然而已然到了深夜，雨势再次变大，黑沉沉的天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暴雨如注的冲刷下，滚石滑坡顷刻而来。雨衣给了他很好掩藏面目的机会，人手不够的紧要关头，登记的人员只扫了他一眼，就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地让他签了字。他跟在队伍末端，和前面一个村民肩上抬着皮筏，右手拿着防水手电筒。裤筒湿透了黏在小腿上，整个人被浓厚的雨水包裹着，帽檐接连不断地淌水下来打湿满脸，黄泥老路混着冲积的碎石子硌得脚心开始发疼。
“之前的同志说了，这村口是山洪来的必经之路，滑坡把洪水给堵了成了个湖。之前积水勘测大概1米4差不多到人胸口了，现在差不多1米8，人在水里压根站不稳。”中间的消防战士顶着哗啦的雨声部署着救援方案。
“不见着人大家也别急，估计是领着孩子们都往后山上跑了，大家等洪水稳定了，就把皮艇固定了放漂浮绳下去。”众人异口同声地表示听从指挥，随时奋战。
刘昊然也跟着有了底气，他连忙用雨衣袖子刮掉糊了满脸的雨水，抬稳了肩上的皮筏，看着手里手电筒的光穿过层层雨雾照向前面在未知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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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磊开始头疼了。
淋雨倒不是首要的问题，老实讲，吴磊其实有一点怕打雷。
“第一次不带经纪人和助理出来做公益，下场就是怕雷连个抱的人都没有。”吴磊悲怆地为自己叹息了一番。
又在雨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手表时针的荧光点指向了2点。他开始咳嗽起来，原本肺不太好，气胸治疗过去了那么久胸口还是会偶尔隐隐发胀。大多数行李在逃难时来不及带走，只有一个保温杯一直放在了背包里。
热流涌进口中的感觉让吴磊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把盖子打开让小孩子们挨着喝余下的热水。体力还能撑，吴磊自己掂量着，除了身上湿淋淋贴着皮肤发痒的衣服让他格外难受。
脑海混混沌沌地开始塞满宿舍、家里一床床厚实的被褥，泡胀的指尖也涌起刘昊然公寓里那张羊毛毯的柔软触感。屋里最好开得有暖气，他可以光脚盘坐在上面看剧本，刘昊然拿来一盒酸奶要正大光明地亲他一下才给，两个人边看剧本边理性讨论一下什么的…吴磊烦躁地揪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头发，让意识回流悬崖勒马。
山那边仍然笼罩在雨影里，吴磊望了一眼天空，伴随着的亮破天际的荷闪，天空像破了一个巨口往人间源源不断地倒水。他想了好多东西，脑子里像度过了漫长的人生，却在感情这一块怎么也描摹不出一个真切的场景。以前记者采访，他会提到有儿有女的未来，对生活和工作，他都是个有计划有目标的人，可他有时候又很奇怪，潜意识里总期待着打破局面的可能性，他不想那样按部就班的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最怕的就是不成名，但成了名也不见得那么好。已经是顶配的人生，多少人都羡慕的人生，吴磊想着，他被很多人宠爱过，家人、朋友，抑或是不知名的粉丝，在那些信件上写下的祝愿让他感恩诸多。但他有时候会莫名孤独起来，那是种宁愿的孤独。就像是他可以在列表里随时叫上几个主播打游戏，自己仍会选择一个人匹配。而刘昊然不同，只要刘昊然上线，他会下意识更愿意和他一起组队。
对手、战友、男朋友。吴磊给刘昊然圈定的词，又别扭地在心里把男朋友划去改成了前男友。天空又闪过一记荷闪，吴磊被突如其来的光亮下了一跳，雨水从他的发梢滑落一连串滴到下巴上，吴磊心说，“如果能活着出去，我就去找他。”
“有人吗—————！”忽然从山那边有几束亮光打过，吴磊心中的欣喜骤然腾起，却下意识觉得刚才的声音过于耳熟。有点像…刘昊然？！
“这里！”吴磊猛地站起来，扯开嗓子大喊着回应，甚至站稳的那一刻还有点眩晕。那边的光束很快在山那边窜动起来，直到聚集在山脚下的水岸边。吴磊听老村民的话，把孩子们召集到一起，一个都不落下地朝山半腰搭好的帐篷出发。
救援的人来得很快，吴磊听到有村民下去接应救援队，团队的人在远处喊他的名字，吴磊抬头大声应着，心思却完全在刚才那一句酷似刘昊然声音的喊声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可能在这里的。吴磊理智地判断着，直到他踩着脚底湿滑的泥泞钻进帐篷时，在手电筒局限的灯光里，有一个人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然后翻转十指相扣。
“磊磊？”
吃惊和激动在吴磊的心里膨胀开来，他才否定了刘昊然出现的可能性，然而下一刻掌心传来的温度就把一切不可能推翻。
“是我。”吴磊舔了舔嘴唇，喉咙刺痛。你怎么在这儿还没问出口，手心被攥得更紧，他迟钝两秒，才小声地问出来。
“我装成村民溜进来的。”
回答夹杂着雨声落进吴磊耳朵里，声线拥着一夜困乏和疲惫，却带上十足的小得意，炫耀着刘某人自认为的机智。吴磊直接往他手心里掐了一下，声音带着沙哑，“你不要命了吗？”
“我的命在这儿。”刘昊然反手握住吴磊的手腕，往自己心窝上按，“我才是真的快被吓死了。”
吴磊没说话。心跳的节奏顺着指尖从神经末梢传递过来，被冻僵的手臂里的血管才仿佛逐渐苏醒有了片刻的知觉。周身的寒意被慢慢驱赶开，吴磊把头轻抵在刘昊然的肩头上，无声地纾解着这一晚带来的害怕与无助。刘昊然伸手环住他。
“我真的以为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皮艇在微微起伏的泥水里晃荡，前面的探照灯带来微弱的光亮，刘昊然又伸手检查了一次吴磊身上的救生衣，吴磊刚想说什么，喉咙却异常肿痛，刘昊然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示意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最后一条皮艇到岸的时候现场爆发了欢呼，吴磊直接被岸上的救援人员架下了船，脚触到坚实地面的人那一刻才有了真实感，然而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发烧了，呼吸都有些发热，他转头想看一眼刘昊然还在不在他的身后，在雨水中浸润的意识却被迅速抽离身体，有血液在往头顶上不断地涌，眼前开始漆黑，闭上眼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喊晕倒了抬担架的声音。
吴磊醒过来的时候，波哥正在和吴悦商量解决热搜的事情。随着那晚吴磊被营救出来之后，很多记者已经在医院门口蹲守。大多数网民的目光集中在灾情严重上，虽然目前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后续的挖掘和营救还在继续。吴悦的意思是不想让过多的风波停留在吴磊身上，毕竟刘昊然到前线参加救援的事要是被挖出来，舆论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她让工作室的人观察了一天舆论监测，发现关于刘昊然的风声几乎没有，唯一有的一个是那天因为天气原因原定的户外拍摄延后。
刘昊然那天把吴磊安全交到救援队伍手上后就戴着帽檐悄悄溜走了，临走前给吴悦手机上发了个消息，平安无事。马哥开着车在村口不远处等他，刘昊然绕开居民房浑身湿透了跑去上车。
“唯一害怕的就是车子车牌号被拍下来。”吴悦削了个苹果切成瓣往吴磊嘴里送，把刘昊然从来到走的始末讲给醒后坐在病床上安静输液的吴磊听，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这个从小到大让她省心又很操心的弟弟，半晌才开了口，“上次给我和妈摊牌的人就是他吧？”
“嗯。”吴磊咬着苹果点点头。
“要是没这次意外，你和他准备瞒着我们多久？”吴悦又拿来一个苹果削，细细长长的皮从苹果上剥离下来，露出里面酸甜的果肉。吴磊看着吴悦手里熟稔的动作发神，没怎么细想地说，“也没怎么想瞒你和妈，准备找个机会就把这事儿告诉你们的。”
“怎么打算的？”吴悦又问他，把手里的苹果划成了四瓣递给他。
“其实还真没什么打算。”吴磊想起来，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对他不太确定。”
吴悦皱起眉头。“不太确定是什么意思。”
吴磊嚼着苹果往床上躺，“我给你们摊牌说我喜欢一个男生之后，就问过他的意见。问他会不会也给他爸妈摊牌，他挺犹豫的。我就觉得他可能也没想好要怎么和我走下去吧。”
“我之前那个导演，那个学姐，就是喜欢女生。”吴磊盯着天花板开始讲，“她拍了电影，讲她和她女朋友之间的故事。结果两个人的事情被她女朋友家里发现了，两个月之后她女朋友的父亲就以死相逼，要求她女朋友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吴磊语气平淡地说出来，一如学姐给他叙述时那样平静。他偏头过去问，“他来过吗？”
“他来的话，医院门口的记者可能会开心得把摄像机镜头杵在他的脸上。”
吴磊被吴悦的话逗得笑起来，他揉了揉眉骨笑得无奈，“你说的也是。”
“医生说你没大碍了，再躺两三天休养一下。”吴悦起身，“我回家一趟，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地瓜丸。”吴磊嘟着嘴，“真有点饿了。”
“行，我去买你最爱吃的那家。”吴悦说着把包往身上挎。
“诶姐！”吴磊急急叫住她。吴悦会有问他怎么了。
“我手机呢？”他记得手机应该是防水的才对。吴悦一愣，想起来说，“哦对了，手机没事给放家里了，待会儿给你拿过来吧。想联系他了？”
“嗯。”吴磊挠挠前额的头发，“有些事想找他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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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昊然老老实实把腋下的温度计递给马哥的时候，被一眼扫到的微信消息弄得立刻有些激动。
“醒了，在医院。”刘昊然拿起手机，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记者蹲的很多，你别过来。”
“好。”刘昊然回，“怎么样了？”
“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紧接着跟了一句“你呢？”
“活蹦乱跳，相当健康。”那天浑身湿透的某人窜上车后被一路狂飙送回了城区，发了一天高烧在经纪人眼刀下乖乖打针吃药终于降下了体温。
“磊磊。”刘昊然试图叫得亲昵一点，“出院了吃个饭吧，我请客。”
吴磊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最后打出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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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的吴磊免不了被学校里认识的各个同学都问候了一遍，他撑着笑脸挨着说没事了，一上通识选修课就心烦意乱。讲影视美学的老师还特意放了他小时候的影片给大家看，朋友圈里拍照艾特他的次数愈多，吴磊就越不想理睬。第二节课干脆逃到教室外的楼梯上坐着发呆，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发消息给娃尔让他帮忙签下午课的到，翻出包里的口罩就奔学校外面了。
半个小时之后，站在刘昊然公寓门前的吴磊终于回过神来。他盯着面前的防盗门发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钥匙也已经还给他了，要是人不在的话他不就躲着狗仔白跑一趟。
吴磊烦躁地揉揉脑袋，心里说着都是刘昊然的错，说好的请客吃饭现在都没有下文。这边正冲着铁门发闹骚，嘎吱一声门开了。
穿着家居服、提着两大口袋垃圾的刘昊然和门口戴着口罩、一脸烦闷的吴磊四目相对。
刘昊然反应迅速把还在愣神的吴磊从门外一下子拉了进来，垃圾口袋落在地上，吴磊正诶地一声准备去捡，刘昊然侧过身拉着吴磊的手把人抱了个满怀，“磊磊。”
吴磊停在刘昊然怀里，愣了半晌把胳膊松懈下来，任由自己靠在刘昊然身上，“干嘛。”
“你怎么过来了？”刘昊然低头蹭了蹭吴磊头顶的发旋。两个人都习惯早上洗澡，吴磊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甜味，干净明亮。
“我临时想…想找你说点事。”吴磊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总不能是惦记你说好的请客吃饭，话锋一转反问，“那你呢？没行程吗？”
刘昊然心想可不能把自己发烧的事情告诉吴磊，编了个马哥回老家给表妹结婚放自己一天半小假的理由，吴磊倒也没细想马哥表妹结婚和刘昊然什么关系，边分神边点头。
“你要找我说什么？”刘昊然一问完，看着吴磊逐渐尴尬起来的表情就后悔了。现在他们俩什么关系？前任？还是不算分手的分手？
“我是来说谢谢的。”吴磊支吾一会儿。
“就这个？”刘昊然说完打了个喷嚏，连忙从茶几扯了两张纸巾捂住通红的鼻尖。
“你感冒了？”吴磊这时候反应过来，刘昊然应该是生病所以才没开工———那肯定是因为进山受了寒。愧疚和担心的情绪泛上来，刘昊然看着吴磊眼神变化就知道他又开始和自己较劲。
“你别多想，就小感冒而已，正常。”刘昊然把头探过去让吴磊摸额头，“你看，没有发烧吧。”
吴磊手按在刘昊然额头上，发现没发烧之后才松了口气。刘昊然却舒服得让吴磊把手多留会儿，吴磊见势就要缩回手，刘昊然先一步抓住，这次不是摸额头，而是攥着吴磊的手蹭。恋人的手掌温热，男人的骨架不小，身材颀长，唯独手掌肉乎，刘昊然这两天没刮胡子，下巴上长出一截青色的胡茬，让手的主人被迫承受着它们带来扎实又亲密的触感。
“吴磊。”刘昊然叫他全名，虎牙露出来装作要耍狠，“好好交代，之前为什么不理我？”
吴磊不吭声，眼睛端端地盯着刘昊然的脸。刘昊然叹了口气，讲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解决问题。
“但不许不理我了。”
刘昊然凑上去缩短着他和吴磊之间的距离，即将落下的亲吻改变了到唇上的航线触在吴磊的左脸上。“我感冒了，不能传染给你。”刘昊然这么说着，偏头去咬吴磊下颚的轮廓，“但我又真的好想你，吴磊，你也是吗？”
欲念涌动的那一刻，灵巧的豹子想去扑倒温柔的雄狮。
吴磊勾住刘昊然的脖子，率性地单膝跪在沙发上，主动贴合嘴唇的吻带着仿佛酒醉后的微醺和冲动，他睫毛微颤，眼尾氤氲出的妩媚和升腾的渴望温柔缱绻。
热烈而冗长的吻是融化一角冰山的一脉火种。
刘昊然顺势倒在沙发上任由吴磊毫无目标般胡乱亲吻，吴磊亲累了索性趴在他胸膛上休息。
“刘昊然。”吴磊当着故事大王，给刘昊然讲他师姐的事。胸腔里的心跳声在他耳廓节奏而有力地跳动着，他捕捉着刘昊然睡袍上的毛线球，叙述像是心不在焉，“我那个师姐的女朋友嫁人了，她拍的电影是按照她们俩的故事改编的，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很完美的结局。”
吴磊喃喃自语，“我以前觉得女孩儿麻烦，我收回那时候的话。女孩儿才不麻烦，她们靠哄靠疼靠宠都好，心肠都是软的，我能游刃有余。但你，刘昊然，你麻烦。”他从刘昊然身上撑着沙发背坐直身，最后滑落到底下铺好的地毯上。
“我有时候分不清我们俩关系。那不像情侣或者同性这样的词来概括的。我以前在电视屏幕上看着你，我会兴奋开心，因为那时候我们还在路上走着，遇到困难就去解决，出了岔子想办法弥补。多的是前辈们走过的路，我只要规规矩矩平平安安地走下去，我会给我想要的一切。”
他背对着他，絮絮叨叨地讲给安静躺在沙发上的刘昊然听。
“但你不是，我现在看着电视屏幕就会觉得，我和你大概只能这样了，只能在电视屏幕上，在这段岁月里一同出现。而之后的人生，我不能预见，我没有任何保障和经验，我很不安。也许下一次你和我一同出现在众人眼里，就是你当我的伴郎，或者我当你的伴郎了吧。”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吴磊转过头，“我以前觉得咱们可能就只是玩玩啊，就像知道我俩关系的人那样，都觉得我们是小年轻一时兴起。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那天晚上在山里，我脑海里一直走马灯似的把我人生捋了一遍，发现我还是想你，想着你在就好了。”
“对手、战友，男朋友，都是你刘昊然，你说你占了我多大的便宜。”
吴磊把头埋进膝盖里，“我怕我对抗不了外界，交付真心又太傻，但你居然就这么来了，那么大的雨，随时会死人的。”
刘昊然轻轻捏着吴磊的后颈。他一时记不起来和吴磊相识的时间是在确切的哪个晚上，美好的人像在他脑海影影绰绰地重叠，丘比特之箭悄然射中了心房的某个角落，一往而深，不可收拾。
房间里窗帘严丝合缝，只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叶狭窄又明亮的光隙。刘昊然从背后拥抱住吴磊。
“你以后不会给我当伴郎吧？”吴磊握住他的手臂。
“笨蛋。”刘昊然伸手去弹他胡思乱想的脑袋，“在我脑海里，已经快要以新郎的身份和你度过此生。”
这句话刘昊然靠在吴磊耳边说得轻描淡写，却恍如某种细微的暗器，不着痕迹地刺破未知的恐惧。
吴磊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企图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一点退缩的蛛丝马迹。“你可以不用这么安慰我的。”
一如当初在大雨滂沱里握紧他，十指紧密相扣，刘昊然的手掌宽大温厚，却又不容拒绝，“我爸妈已经知道你了。”
“我这次回去，做好了很多的准备。但实际上是他们向我开的口，还夸你长得俊，说我都没你好看。”刘昊然说起玩笑，“也不知道你真过了门，他们是不是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
“吴磊，你很独立、自主，害怕麻烦别人对别人带来困扰。但在不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或许我们要考虑很多的因素，家庭、事业、朋友，还有名人光环效应下的粉丝。但我觉得，首先对自己的恋人有信心是第一步吧。”他把吴磊掰过来努力和自己面对面，“你是我未来计划里的核心，不想放弃的核心。”
“所以在别人想为我们加冕之前，好好地生活、工作，好好疼疼我，没拍到就安安静静，拍到了就大方承认。一切顺其自然地走，就算粉丝是衣食父母也无所谓。你看我像不像古代的君王什么的，粉丝是那什么江山社稷，你就是那倾城的美人，不，美男。”吴磊巴掌招呼上刘昊然一脸正经胡说八道的脸，“诶，先别揍我，记清楚了没？”
“记清楚什么？”吴磊被刘昊然刚才一番深情的糖衣炮弹一一击中，脑子还非常之晕。
“你是我未来计划里的核心，决不肯放弃的核心。”
铁血男人听得嫩脸一红，闷头栽向刘昊然肩膀，“知道了！”
“那晚上想吃点什么？”
“火锅！”吴磊从他怀里站起来，满眼的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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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装打扮总是要花些时间，这是两个人甜蜜的代价。
刘昊然望着在玄关催促他搞快点的吴磊，想起今年春节时去爬山，满山堆起皑皑的白雪，他跪在寺庙里的菩萨前求得一根姻缘的上上签。
去姻缘树上挂红绳的时候，他在心中默念着少年的名字求菩萨保佑，少年的笑容在他脑海里逐渐鲜活起来，明媚阳光，一如初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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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会有番外，因为原文还是很不满意 番外里慢慢来填补吧 希望大家喜欢q3q
